梅烦恼

写文是爱好,摄影是兴趣。

黑白黑白不说话


《黑白黑白不说话》    



       门缓缓打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她透过棉被的缝隙向外注视着。刺眼的光芒如同游蛇般窜进了她那昏暗房间,地上的光线像驻守在天堂外的恶魔,因为某种禁制而再难侵入。她颤抖着发出低低的怒吼,又蜷缩成一团。

      “女儿。出来吃饭吧。”门口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,“菜凉了,就不好吃了。门我开着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母亲把手放进围裙前的兜里,耷拉着头转身离去。没走几步,屋里传来女儿撕心裂肺的喊叫和猛烈拍打床垫的声音。母亲愣了愣,摇摇头哀叹了几声,泪水涌了出来。她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,忽地重重跪在了地板上,一只手掩面痛哭,一只手重重击打着木质地板。窗外的阳光斜射在母亲枯黄的头发上,穿过了不大的走廊,没穿过那片恶魔栖身的黑暗。母亲眼中流出的清澈泪水落在暗红的地板上,像是从心头流出的血液,水滴反射着光,把母亲颓丧的身影牢牢锁在里面。

       叫喊和拍打声久久在房子空间中回荡,这和着母亲哭声和锤击声于现实奏起的冥曲,安静且孤独的在走廊上响着,只不过无人聆听。

       渐渐女儿制造的声音沉了下去,只存有母亲的阵阵啜泣。泪水已经不再如泉涌般落下,唯一存在的是干涸的泪痕和母亲疲倦的身躯。

       女儿站在母亲身后,穿着一身素白的百褶裙,眼睛透出蛇瞳样的精光。她只稍凝望了一会儿,便慢慢走上前抱住了母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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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饭后,女儿把目光对准了阳光明媚的阳台,那儿有两只张望这的小麻雀。两只麻雀交错跳跃着,小脑袋不停朝屋里打量着自己。麻雀相互依偎,歪头像在交流什么,随即扑棱一下子飞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她望着空空窗台上摆着的碗筷,对在厨房刷碗的母亲说:“我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母亲转过头,目光无神,什么也没有说。

       女儿似乎是兴致冲冲的奔向了紧闭的大门,又伸手把门拉开。当刺眼的阳光迎面扑来的时候,她下意识闭起眼睛抬起了手臂,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放下手臂睁开眼镜。而门外曾于初中欢迎她的小花园里的植物早因为无人照料萎靡了。她穿过环抱自己的植物,打开红色的院门,走了出去,没有对母亲说声再见。母亲在大门口疑惑地张望着,随即关上了大门。女儿望着紧闭了的门口,再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这里是乡下,但是一个乡镇,不在村里,在交通繁忙的路边。这儿能在午后街路上看到来往的人,路旁就是摆桌喝茶打牌的街坊。整个乡镇就这一条贯穿的街道,邻里街坊谁都认识谁,可谁也没有叫她,她也不想惹得谁的注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在街上,低着头,耳边响起的是街坊的窃窃私语,目光快速扫在一张张生疏又看不清的面孔上,心里闪过一丝丝畏惧。她加速走过似乎包围着她的人群,走过路边一簇簇树荫,走过与她无关的生命。她走到了阳光下,好像走进了光阴。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乌云完全遮住头顶太阳的时候,女儿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远离了乡镇。她孤单走在通往村里乡道上,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人烟,陪伴她旅程的再没温暖的阳光和树荫,有的只有坚实散失着余温的混凝土路,只有高低不平包围着自己的灌木林。

       太阳不会从乌云里钻出来了,她停下脚步,看见了燥热的风穿过前方的竹林扑向自己,她嗅到了空气中忽的升起的泥土的气息。这更似一篇华丽乐章的前奏,她明白暴风雨即将来临。

       世界仿佛安静了,周围听不到什么鸟声兽语。她闭上眼睛,任风掠过她的身体,心里响起的却是低低的虫鸣鱼音。那咒语一样的声音如同一种召唤,迫使她往前挪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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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沉重昏暗的云层把一个个水的炸弹扔下,俯冲而下的雨滴轰击在女儿的身上,轰击在地上,溅起的水花与别的水花相遇碰撞贴合。再往前就是崎岖的山路,没有什么康庄大道了。她仰视着山丘,仰视着雨水把整座山淋湿。雨水没有停下的意思,她也没有,只不过迈开腿向山上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大雨让周遭都沉默着,连平常伴随着倾盆大雨的雷电也静默不语。雨水敲击在碰到的一切物体身上,渐渐在山里聚集起了一片水雾。

       她心中召唤的声音越来越强烈,心却逐渐不那么坚定。她想起了家里的母亲,也想起了弃她而去的父亲。她知道自己离终点越来越近,但又想结束这段旅程,可想到那个昏暗的房间和母亲的哭泣,她知道陪伴也不过最寥寥无期的话语。雨水奏着送别的哀曲,她在留恋和慰藉中慢慢前行。雨慢慢小了,乌云慢慢散去,背后的阳光洒下来,仿佛是告诉她这是最后的光景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两座坟墓,一座坟墓墓碑上面写着她父亲的名字,而一个男人正睡在她父亲坟墓的旁边。另一座墓碑上是她的名字,而她正站在自己的墓边。

       睡着的男人忽然站起了身,黑色的瞳孔中放着异样的光芒。她凝望着父亲的眼睛,看了眼放晴的天空,朝他点点头,走进了坟墓里。

       墓外男人看了眼远去的乌云,也走进了墓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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